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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监察
 帐中红烛滴泪,烛火快燃尽之时,嬷嬷们又进来了。

 这回嬷嬷们是跟着一个蓝裙女子进来的,为首那女子⾐饰简单,容颜清秀,⾝上⾐裳却不似常人,仪态端庄,气质稳重,较之宮中女官,竟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 商姒坐在地上,手指有些打抖,深昅一口气,勉強定了定神,自觉起⾝。

 还未说话,为首的蓝裙女子忽然对她屈膝一礼,声音平静无波“之前她们冒犯公主殿下,还请殿下恕罪。奴婢蓝⾐,是世子派来伺候公主的。”

 商姒抬手‮子套‬⽟犀簪,取下天子通天冠,乌发柔软地散落在肩头。

 漆黑的眸子泛着一丝疏离,不动声⾊道:“你们这回是要做什么?”

 蓝⾐微微一笑,显得和煦无比“公主不必害怕,奴婢是世子新调来您⾝边的婢女,是来为您调理⾝子的。”

 “调理⾝子?”商姒秀眉微挑。

 “还请公主宽⾐。”蓝⾐却不解释,直接道。

 更⾐?

 商姒沉默地看着她,目光对视,对方不卑不亢,毫不避让。

 ⾝边的嬷嬷们上前一步,似乎要对她动手了,商姒后退一步。

 “慢着。”蓝⾐忽然出声,道:“公主不必紧张,奴婢听说您是从冷宮出来的,想必⾝子不好,望公主配合。”

 商姒袖中的手狠狠一攥,眸子的光忽转黯淡,张开双臂道:“那便更⾐罢。”

 反抗不了的,她只能尽量少受些苦头。

 蓝⾐本以为又会好一番‮腾折‬,不料这公主倒也识趣,当下一怔,随即微微一笑。

 之前还怕这位公主子孤傲,过于倔強,恐怕不好对付,如今却有些出乎意料。

 也算是个聪明人,懂得妥协。若是换了别人,为了逞一时意气而受了委屈,却是愚蠢。

 她不由得再看了一眼商姒。

 当真是绝⾊,又不同于一般的女子,难怪能让世子多看一眼。

 蓝⾐不再多等,示意⾝后的嬷嬷们,那些人沉默着上前,慢慢给商姒一件件除下⾐物,再伺候她跨进浴桶,将全⾝浸⼊热⽔之中。

 商姒始终横臂勉強遮住⾝子——从前女扮男装,从未被人如此近距离摆弄过⾝体,哪怕之前被強迫‮澡洗‬了机会,也还是不适应。

 蓝⾐看着缩在⽔桶里的少女,淡淡一笑,蓦地上前伸手,抓向她口。

 商姒痛呼一声,又咬紧,不让声音怈出齿。

 蓝⾐又猛地撤手,探向她肢。

 肢细软,尚可。

 手再往下,却被商姒猛地抓住手腕。

 两人目光相对,商姒漆黑的眼底俱是冷意。

 再好脾气的一个人,也难忍被人如此亵弄。

 “奴婢冒犯了,公主恕罪。”蓝⾐收回手,淡淡道:“公主的⾝子,较之寻常同龄女子,要差上许多,公主以前可曾束?可曾服下过什么对女子有害之药?”

 商姒微微一怔。

 确实是有过。

 女扮男装何其不易,哪怕口猛涨,也要用力束紧,竭力守护这个秘密。

 她初嘲来时,也被王赟着服下隔绝葵⽔的药,她年纪渐长,嗓音偏向女子,他也曾她自毁嗓音,若非她从小练习男声,勉強可以伪装,便被他毁了这一腔美妙声音。

 可用男声说话过久,长年累月下来,她嗓子也经常⼲痛。

 如此已是极为心酸,更莫提从小到大,她所经受的各种难处。

 ⾝体自然不好。

 蓝⾐看她神⾊,约莫猜出了,便转⾝拿来一个精致的银⾊小盒,道:“请公主配合,此药用以调理⾝子。”怕她依旧抗拒,语气又缓和了几分“奴婢不会害公主的。”

 ⽔中的少女沉默着,终于慢慢放下横在口的手臂,撇过了头去。

 冰凉的指尖沾着药膏,抹在雪肤之上,慢慢匀开。

 那一处极凉极冰,紧接着便泛起一股火燎般的痛感。

 商姒紧紧阖目,热⽔熏得小脸热,额上渗的不知是蒸汽,还是冷汗。

 ⾝子极热,又极凉极痛,从前不知会有这般的感觉,说不出来的痛苦。

 她想痛呼出声,却又死死忍住了,撑在浴桶两边的手死死抠紧桶沿,力道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。

 不知过了多久,她才听见蓝⾐远远的声音传⼊耳畔“此药遇肤即融,这般调理几次,公主的⾝子便会渐渐恢复元气。此事是为了公主好,还请公主忍耐。”

 商姒青丝沾面,好不容易匀了气,才轻声道:“知道了。”

 蓝⾐看着⽔中的少女,有一瞬间的晃神。

 她不知自己如今是有多人。

 蓝⾐其实是知道她是谁的。

 早年少年天子虽然暴戾,可容⾊遍传天下,而她早早便开始学习如何照料女子,便是等世子城破之⽇,将这位少年天子拿捏在手心之中,好好地磋磨这个少女。

 也曾想过当是何人才让世子殿下记挂至此,如今一见,这等容貌格,想必让任何一个男子见了,都忍不住想‮服征‬。

 “公主起来罢。”蓝⾐叹了一声,看着这么倔強的姑娘,也不由得心软了。她走过去,搀着商姒起⾝,商姒⾝子软得站不稳,蓝⾐便让嬷嬷们服侍她更⾐,再小心地抚她到榻上坐着,蓝⾐再亲自执了⽟梳上前,为她慢慢梳理长发。

 她的长发漆黑柔软,像是锦⾐⽟食、精心呵护多年的模样,一点也不像被幽噤多年的人。

 蓝⾐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“公主这一头青丝,倒是令人羡慕。”

 商姒心底一跳,察觉到了什么,便佯装无意道:“或许是吧。我哥哥虽然不让我见人,却并未亏待我一⽇三餐,我倒是未曾长成面⻩肌瘦的模样。”

 “奴婢见过那么多美人,皆不及公主。”蓝⾐轻轻一笑,手指翻飞,给她飞快地挽了个髻,又问道:“公主如今被关在帐中,可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?”

 商姒清惑人的双眸便是一眯,慢慢重复道:“…我如今的处境?”

 “世子殿下自昭国千里迢迢而来,如今天子失踪,整个洛乃至半壁江山俱在世子掌控之中,上下‮员官‬,凡敢抵抗者已悉数换⾎,只余下几大诸侯,不⾜挂齿。”

 她垂下眼“…是么?”

 迟聿一路带兵杀过来,只要此刻未直接登基为帝,她都觉得是好的。

 他打着天下最冠冕堂皇的名义,明目张胆地做臣。清君侧而已,镇庒反臣,肃清自然是顺理成章,她又能如何?

 这话说给她听,是想告诉她,如今她落⼊他手中,只能被随意捏么?

 商姒觉得好笑得很。

 她何时不被捏,她不过是从摄政王那些人的手中,又转而落于迟聿之手罢了。

 只是摄政王暂时不会杀她,将来未可知;而迟聿在想什么,她不知道。

 对了,摄政王已被迟聿一刀给斩了。

 斩得好,斩得妙。

 她又少了个仇人。

 蓝⾐看她低垂着长睫,神态冷漠,一副并不为所动的模样,倒是笑了笑,没有继续说下去了。

 令她出乎意料,这个看似好控制的公主,实则难知深浅,谨慎小心。

 不过来⽇方长。

 随后几⽇,商姒每⽇抹药调理⾝子,久而久之,气⾊确实是好了不少。

 每每坐在镜前,都会看着镜中的清丽女子晃神。

 她对自己的女子模样都是陌生的,也未曾想过,自己会落⼊敌手之中,慢慢被侍弄地越发娇惑人,仿佛从前埋没的十六年少女年华,如此悉数回来了。

 她轻抚脸颊,又觉得可笑。美貌归美貌,可又能如何呢?

 其他事情倒是如旧,下人不再饿她,只是迟聿隔三差五会亲自来喂她喝粥,她坐在他怀中的模样格外乖顺,像一只被捋顺了⽑的猫儿,只是不敢说话。

 多说多错,她不敢说,他便主动问她话。

 她答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细细在脑海中揣摩过了,怕他察觉出丝毫端倪,继而对她生怒,杀了她。

 他来的时候,虽然不着盔甲,轻袍缓带,一副王孙贵族的模样,可她偏偏能从他的袖口处,嗅出淡淡的腥酸杀气。

 不知又杀了多少人。

 令她稍感意外的是,她没有来想象中的肆意折辱。

 被幽噤在此的⽇子格外难捱,商姒差点以为他已经厌烦她的时候,蓝⾐又带着一⼲婢女进来了。

 那一排拖盘之上,俱是华贵宮装,金钗丝履,晃得她不由得眯紧了眼睛。

 红裙⻩绦,广袖飘逸,纹路极尽奢华。

 蓝⾐淡淡道:“公主现在换上⾐服,便随奴婢去参加宴会。”

 商姒蹙眉道:“宴会?”

 蓝⾐低眼一笑,双眸蒙上一层明丽柔和的⾊彩“殿下大宴群臣与将士,庆贺奷臣得诛,公主去了便知道了。”

 大宴群臣?

 商姒无声抿了抿

 侍女们上前来,为商姒静心地打扮一番,那些⾐物上俱熏了香料,发钗饰物极尽华美,将她装点得极为端庄贵气。

 而那丝绦顺着裙摆滑下,间悬着两个灵巧的金⾊铃铛,随着她肢的摆动,发出低低的清鸣声。

 这样一来,端庄贵气之余,又添两丝‮媚妩‬动人。

 再施以粉黛,螺黛画长眉,她五官精致却不失大气,红微微一翘,便令人丢了心魄。

 从未⾝为女子着过盛装,商姒望着镜中女子,眸內光亮沉浮不定。

 而蓝⾐对自己都杰作万分満意,挥袖示意婢女悉数退下,给她递了一杯茶润了嗓子,关切道:“公主⾝子可有不适?”

 “我无碍。”

 “那便走罢。”蓝⾐笑道。

 商姒起⾝,蓝⾐便上前给她披上披风,为她理了理⾐摆,便带着她往外走去。

 作者有话要说: 前期因为人设缘故,不能让她強行carry全场,大家不要着急~前期是強宠,后期是轻松。  M.bbQ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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