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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2章
 紫来殿。

 开泰帝沉着脸,冷冷的看着殿下的皇后。皇后早已哭成泪人,赌咒发誓的说:“臣妾对天发誓,凤仪宮的钥匙绝不是从臣妾手里流出去的。谢睿是怎么拿到的钥匙,又怎么进的凤仪宮,臣妾一概不知。”

 开泰拂袖大怒:“朕不想听这些推脫之词。”开泰帝确实不关心这些,事已至此,现在不是反思的时候。他⾼声质问:“当⽇朕把凤仪宮圣乾殿的钥匙一同给你。朕再问你一次,当⽇你检查宮殿时,可有发现过疑似圣旨的东西?”

 “不曾。”皇后苦不堪言,齐王继位之初,整个皇宮都被掘地三尺。圣乾殿里里外外每一块砖都被翻过一遍,加之太后佐证的口供,确认和景帝不曾留下任何旨意便暴毙。这么多年,也没有什么‘圣旨’的消息。

 如今偏偏从凤仪宮里冒出张圣旨,皇后百口莫辩,只觉无力。

 谢睿拿出圣旨威胁前,最后出现过的地方便是凤仪宮。谢睿烧寒⾐祭祀的地方也是凤仪宮。

 凤仪宮,凤仪宮。

 开泰帝闭上眼,并没有因这句话而感到一丝一毫的⾼兴。

 凤仪宮是废后王皇后曾经的住所。若说和景帝曾在凤仪宮留下过圣旨,也未尝不可能。但…终究是不信,或者说,不愿相信。开泰帝明⽩,不管谢睿手里的圣旨是真的是假的,此时此刻,它必须是假的!

 良久,开泰帝道:“教养无方,其⺟之过。谢睿胆敢伪造圣旨,太妃难逃其咎。”开泰帝眯着眸子,问左右:“太妃近来如何?”

 皇后一瞬间睁大眼睛,同情又悲悯。

 子时,噤卫军换岗,一名噤卫军上前禀告道:“四殿下,太妃被皇上责罚,正跪在圣乾殿外。”谢睿没有回头,轻声问:“什么罪名?”

 噤卫军支支吾吾半晌,不敢直言,委婉道:“和郑太妃一样。”

 郑太妃?谢睿蓦地攥紧拳头,与此同时,王太妃⾝边常年伺候的小宮女也被带来,小宮女扑通跪下,柔柔道:“四殿下,太妃令奴婢转告殿下。算不得多大的委屈,对自己狠,也要对⺟妃恨。这才配的当一个忍字。”

 谢睿怆然泪下,⺟妃连他想做什么都不知道…

 小宮女见谢睿泪流,忽的跪近几步,抵着谢睿的靴面道:“四殿下,太妃听闻殿下手中已拿到先皇遗旨。奴婢在此先恭贺陛下。不过有一事,奴婢需告知四殿下。齐王在圣乾殿外布下天罗地网,就等着您自投罗网…”

 谢睿冷冷的看着小宮女,她扎着双环鬓,鹅蛋脸嫰粉如⽟,俏丽又怯生。黑眸亮晶,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。谢睿问她:“谁告诉你我手里有圣旨的。”

 小宮女一愣,怯怯道:“宮里上下都在议论,太妃也是道图听说,奴婢不过也是跟着听了一耳朵…”

 谢睿从靴子里‮子套‬匕首,冲着她的左耳砍下。小宮女痛呼一声,捂着不断流⾎的耳朵,疼的満地打滚。谢睿退后一步,漠然看着她,微微别过脸道:“你走吧。告诉‘皇上’他若真敢満皇宮张扬我手里有圣旨,我还敬他是条汉子。”

 小宮女被噤卫军拖走,地上⾎迹拖出长长的一条线。

 赵虎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,拱手道:“四皇子。”谢睿伸手扶道:“虎哥请起。”赵虎站直⾝子,视线与谢睿平齐,愣了一会,才道回过神,道:“王太妃…”

 “我已经知道了。”谢睿面无表情道:“所以得请虎哥等我一等。待我安排好⺟妃,我们再离开。”

 赵虎苦笑道:“皇宮守备森严,我恐怕无法带你自由进出。”

 谢睿摆摆手“皇宮之內听我的,皇宮之外听你的。”

 赵虎语噎,只好苦笑着点头。过了会儿,谢睿望着渐停的雨势,忽然问:“虎哥来之前去过章家了?”赵虎下意识的想否认。

 只听谢睿轻轻笑道:“虎哥可真是帮倒忙。章家本就迫不及待的与我脫清⼲系。宮里出了这么大的事,皇上必会召內阁商议对策。你若没联系他们还好。你若联系了他们,你让章年卿此番是进宮还是不进宮?”

 赵虎脑中懵了一瞬,抹把汗道:“你让人盯着我?”

 “不曾。”谢睿忽然露出一个腼腆而‮涩羞‬的笑容,像极了他这些年在人前的面孔。“只是想着虎哥和章家渊源颇深,便是不为章年卿,为了自己亲哥哥,也会去通知一声。”笑了笑,及时刹住。

 赵虎一阵心虚,想起山海湖那一场自导自演。不动声⾊道:“四殿下说的是。”也不说谢睿说的对不对。

 雨停了,谢睿心微微放松。王皇后被罚跪在圣乾殿外,他何尝不心疼。谢睿道:“你跟我来。”赵虎不明所以的跟上。

 谢睿住在幼时在冷宮的那间屋子,只有这间屋子还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。不过內里布置早已和当年大不一样,赵虎守在门外。余光看见谢睿敲打着一个长匣子,他估摸了下‮寸尺‬,心里隐隐猜到里面里圣旨——惊的皇宮上下不得安宁的那道圣旨。

 谢睿抚着长匣,思绪渐渐飘到半年前。

 青鸾离开不久是寒⾐节,王皇后偶然想起,提醒谢睿道:“孟冬⼊寒,记得给你外公送寒⾐,免得他在地下冷。”谢睿心里一菗,喃喃道:“送寒⾐…”怔怔抬头,窗外濛濛细雨,初冬的雨比深秋还格外绵一些。

 谢睿叹息一声,道:“知道了。”离殿,行走在回廊间。不知不觉间,半个袖子被雨淋嘲,拧不出⽔来,只有沉重的气。冷风一吹,半个袖管沁凉,像条冰滑的毒蛇攀附在小臂上。谢睿无暇顾及,心绞痛不已,眼前⾎雾茫茫。

 ⾎⾊弥漫中,有个孩子咿咿呀呀的爬过来,颤颤巍巍的爬到他脚下,仰头甜甜的笑道:“爹爹!”谢睿嘴角泛笑,抱起,虚雾一散,回廊上什么也没有。细雨软软飘在谢睿肩上,太监看着忽然停下的四皇子:“四殿下?”

 谢睿轻声吩咐道:“取本往生经。”

 太监露出了然的笑容,夸赞道:“四殿下真有孝心。可要请笔墨?”

 谢睿没有回答,半晌才道:“请笔墨有什么讲究吗?”太监细细给谢睿说起里面的门道。谢睿静静听着,神情认真。

 寒⾐节当天,谢睿先去王家祭拜了王国舅,送寒⾐,寒暄唠叨完便到了午后。趁着夜□□临前进宮。进宮后,谢睿蓦地发现,他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来祭奠他的孩子,冷宮倒是个好去处。

 可惜配不上他骇子的⾝份。

 谢睿不愿意草草在冷宮祭奠了事,寻来寻去,也只有凤仪殿里空着。

 齐王继位后,为了避嫌,并未接后妃⼊宮。不仅自己没有⼊驻圣乾殿,唯一进宮的齐王妃,也未⼊驻凤仪宮。

 凤仪宮落着重锁,谢睿托韦九孝废了好大功夫,才把门打开。谢睿挥退所有人,独自一人,怀念般的将凤仪殿上下游了一遍。⻩琉璃瓦歇山顶,步步锦支摘窗,处处悉又陌生。这里和皇宮任何一处没有多大区别,却是谢睿这些年从未到过的地方。

 偶然几处窗门前,有急促的息声,谢睿抬脚踹开门,神⾊冰冷。宮女太监慌的提着子,一边弯道歉,战战兢兢的跑了。情急之下,竟无人发现谢睿⾐服的绣纹是四爪盘龙。

 屋子里挥之不去的。靡腥味。

 肮脏!这些人竟在他⺟亲曾经住过的宮殿行苟且之事。

 谢睿有些反胃,冲到栏杆外⼲呕。脑海不知不觉想起章青鸾在他⾝下的样子,娇怯哭泣,楚楚可人,胃里渐渐平静下来。扶着栏杆坐下来,举目四望,一片萧条,只有一处栽种着八棱海棠树还算⼊眼。

 海棠初红点胭脂,积落在树下。谢睿无心欣赏美景,圈一处圆,沉默的烧起寒⾐和纸钱。哪知风太大,一吹海棠花和残纸屑都催散了。谢睿无法,只能将花泥抛开,挖出一个坑。没有工具,他用手做撬。

 挖着挖着,谢睿挖着一个明⻩⾊锦囊。拆开,是王皇后的字句,一些宮怨之词。谢睿一怔,又挖,零零碎碎挖出数十个锦囊。不尽然都是些怨词,还有些甜藌的少女心事。

 谢睿这才知道原来⺟亲不是一直都被‘冷落’。

 其实天下间没有男子第一次见一名女子就会讨厌的。尤其是美貌动人的女子,万花穿丛的浪子也不会例外。越是多情的男人,越对美貌的女子生有怜意。大家只记得王皇后不受宠,却忘记了王皇后曾经和皇上帝后和鸣的那段时光。

 王皇后刚进宮时,皇上确实宠过她一段时⽇的。情到深处时,也曾许过山盟海誓,此生不变。只可惜,男人的爱不长久,帝王之爱更不长久。

 谢睿最后挖出的是一个朴素无华的长匣,里面放着一道简陋的圣旨和一只⽟扳指,还有一缕系着红绳的青丝。打开圣旨,他痛哭不止。

 谢睿已经分不清这是孩子给他的礼物,还是‘和景帝’留给他的怜悯。

 最让谢睿不理解的事,为什么王皇后从没有告诉过他这道圣旨的存在。她看着他挣扎,看着他痛苦。甚至在冷宮数年,王皇后都不曾拿出这道护⾝符。

 除非,王皇后也不知情。

 作者有话要说: 晚安,好梦!  M.bbQ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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